跳到主要內容

圓滿

爸爸曾經畫過一張圖,在我很小的時候。

一張白紙上,以一小黑點為圓心,外圍是三個同心圓。爸爸說,中間那個點是我;緊緊包住點的小圓,是和我最親密的存在,代表的是家人,是和我住在一起的爸爸、媽媽,妹妹;中間的圓,是親戚,是疼愛我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玩在一起的堂姐們……,雖然親切,但會保持一點距離;更外圍的是朋友,圓圈隨時在改變,有人走進我的世界,也有人會淡淡的離開,成為回憶。至於圓外的空白,指的是,與我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原來,這就是我的世界。

年幼的我聽得很專注,但這三個圓,於我終究只是模糊的意象,那時我認識的只有家人,和自己。於是,我將這張圖畫存放在抽屜的底層,塵封在記憶的角落。

進入校園後,漸漸地,我走出由家人、親戚構築的城堡,慢慢擴大自我的領地。

朋友,是個新奇的名詞。我和坐在同一間教室裡的同學,並肩念書、一起算術、共同玩耍、彼此談天,有些人和我感情融洽,形影不離,就像被膠水黏在一塊兒,只有上課鐘聲能拆散我們。

我以為,這就叫朋友。

甚至,我們互稱彼此為知己,發誓可以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當然永不分離。

也許是我和好友的感情太好,也許是叛逆在不知不覺間悄悄來到。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情願和朋友在一起,豪氣地談論彼此的願望,批判種種的不公不義,義憤填膺,有一種自以為的豪俠氣勢,英雄惜英雄。我們一起作白日夢,不切實際,天馬行空,畫一個又一個的大餅,想像它的滋味,真實地彷彿可以一口咬下去。放學後,我們成群結隊地晃蕩,以為這便是「浪跡天涯」。

流浪是想擺脫現實。現實是可怕的束縛,尤其是父母。每當我回家,往往要面對的是母親的憤怒、父親的責罰──為什麼,放學了卻不回家?他們的言語,好似出自擔憂,在我眼裡,卻是剝奪自由的桎梏。

你們不懂得,我們有夢。在家裡,我彷彿是一隻被囚禁的獸,被父母訂立的規矩枷鎖一層一層地綁縛,幾欲窒息;又要面對總愛與我唱反調的妹妹,心中的無奈瞬間化成火苗,點燃成熊熊的憤怒。憤怒,總能引發一次一次的烽火。

烽火連天,而家,是一個不怕火虐,教人逃不出去的,鐵籠。

直到小學畢業,我們家的空氣中總還蘊含濃濃的煙硝味。

暑假期間,我選擇逃離困我的牢籠,找,找那些和我沾染上一樣俠氣的友伴,繼續,談論我們遠大的志向、夢想。我知道的,我們一樣鼓著蠢蠢欲動的羽翼,不甘一輩子被困在籠裡,期待著雲朵、清風,和陽光。

有時乾脆就翹家了。在朋友家過夜,我嗅著充滿在空氣中,濃濃的自由,混合滿腔的興奮與雀躍,在友伴身畔入睡。

那時,我最愛的是朋友。如果可以,也許可以來一次「士為知己者死」的壯烈犧牲,為我的好友赴湯蹈火,那想必是極浪漫又夢幻的景況。家人,在我心中是幾片殘破不全的碎屑,風一吹,父母、手足、血緣,無影無蹤。

升上國中,我張開雙臂,熱烈迎接新學校、新班級和新朋友。天真的我以為:國中同學,會是另一批五彩繽紛,點綴我綺麗如虹的人生。然而我錯了,錯得離譜,一瞬間我青春的樂章完全走調,不見七彩的音符,只剩下黑白的五線譜。

莫名奇妙地被選上了班長,是第一變奏。我一味求好心切,想塑造出一個優秀而團結的班級,卻不得其法。雜亂無章的秩序,使我不得不出聲管理,可是我的一言一行,他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於是我們發生了嚴重的爭執。他們聊天、喧嘩、吵鬧,嬉戲、玩耍,然後大笑。喂,可不可以停下來,聽我的勸告?一切,都只是徒勞。

老師約談我,一次又一次。滿腹的委屈,我有苦說不出,默默忍受一句又一句的責罵。

朋友呢?誰,誰可以告訴我朋友在哪裡?

人一旦分開了,就會產生距離。手機、電話有什麼用呢?透過話筒和線路,他們只聽得見我聲音裡的哽咽,卻看不見,一滴一滴的淚,鹹鹹的滑過我的臉。他們能給的只是隔靴搔癢的安慰。

再也沒有人和我分享心事、暢談理想了。放學後,亦不再有一片廣袤的蒼穹擁抱我的夢,我討厭當下的自己,只能每天對著從前,對著回憶啜泣。家,是我唯一的歸屬,我淹沒於一團團沾滿鹹鹹淚水的衛生紙,從此陷入了絕望的黑洞,日復一日疲憊、無助、痛苦,好似墜入一場無止盡的輪迴。

我的天空瞬間崩壞了。

從沒想過,把我從那個黑暗的圓裡救出的,會是家人。

雙眼,因終日不停的淚濕而皺摺,在潰爛的邊緣。是媽媽首先擦乾它,而後烘暖我濕淋淋的心,溫柔地擁抱困在悲傷裡的我。她牽著我的手,像領著一個迷路的孩子,帶我走出悲傷的迷宮。媽媽了解我的處境後,逐步分析化解難題的方法:怎樣可以和同學建立友好關係?怎麼做可以既不傷和氣,又管理好班級秩序?如何和老師建立良好的溝通管道?隨著這些問題一個一個得到解答,我彷彿看見一絲曙光,柔柔地鑽進我以為灰暗不堪的世界。

我仍不斷地抱怨,雖然我知道抱怨絕對是悲觀的溫床。每天晚餐,我和爸爸分享學校的點點滴滴,他總願意以微笑,接納我所有的怨言,以幽默而樂觀的角度為我重新詮釋事件。有一天,我忽然懂了,事物的一體兩面,全在於用怎樣的眼光去看待,為它注入了怎樣的靈魂,可能得到天使的祝福,也可能招來惡魔的詛咒。

也是在這段時間,我發現了一個隱藏著光環的天使──妹妹。在我脆弱如玻璃的時候,她收起惡魔尖銳的叉子,釋出善意的關懷,以安慰鼓勵的言語替換一貫的冷嘲熱諷,用手足的溫暖安定了我。

家人是溫暖的光芒,雖然不鮮明,卻在黑暗中,釋放他們的光與熱;一點一點,救我脫離絕望的冰涼。縱使挫折紛至沓來,但我有家人給予穩定堅實的力量支持著,也許步履蹣跚,卻可以不斷不斷地前進。原以為再也看不見的那片天,竟拼湊回原來的形狀,還我原來清澈的藍。

某天清理抽屜時,不經意地翻出,爸爸許久以前畫過的圓,我有了新的領會:三個同心圓中,只有家人緊依我在身旁,是我最親密的存在,是最初的起點。如果,象徵「家」的圓扭曲,或是被分解、粉碎了,就無法建立一個完整的世界,更不能追尋更遙遠的,夢的天空。

因為家人滿滿的關懷,滿滿的愛,填滿了最重要的那個圓,我開始懂得如何構築一個,圓滿的世界。

2009年第一屆余光中散文獎 佳作

返回首頁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紅樓夢》人物 - 史湘雲論

判詞: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  畫:幾縷飛雲,一灣逝水  曲文:樂中悲  襁褓中,父母嘆雙亡。縱居那綺羅叢,誰知嬌養?幸生來,英雄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準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這是塵寰中消長數應當,何必枉悲傷?(紅樓夢曲)  一、 身世背景 (寶釵道)我近來看著雲丫頭的神情,再風裏言風裏語的聽起來,那雲丫頭在家裏竟一點兒作不得主。她們家嫌費用大,竟不用那些針線上的人,差不多的東西都是她們娘兒們動手。為什麼這幾次她來了,她和我說話兒,見沒人在跟前,她就說家裏累得很。我再問她兩句家常過日子的話,她就連眼圈兒都紅了,口裏含含糊糊待說不說的。想其形景來,自然從小兒沒爹娘的苦。我看著她,也不覺的傷起心來。」……寶釵道:「上次她就告訴我,在家裏做活做到三更天,若是替別人做一點半點,她家的那些奶奶、太太們還不受用呢。」(第三十二回)  正說著,忽見史湘雲穿得齊齊整整走來辭說家裏打發人來接她。寶玉、黛玉聽說,忙站起來讓坐。史湘雲也不坐,寶、林兩個只得送她至前面。那史湘雲只是眼淚汪汪的,見有她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屈。少時,薛寶釵趕來,愈覺繾綣難捨。還是寶釵心內明白,她家人若回去告訴了她嬸娘,待她家去又恐受氣,因此倒催她走了。眾人送至二門前,寶玉還要往外送,倒是湘雲攔住了。一時回身又叫寶玉到跟前,悄悄的囑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來,你時常提著,打發人接我去。」寶玉連連答應了。(第三十六回)  二、 心直口快 (寶玉)因鏡臺兩邊俱是妝奩等物,順手拿起來賞玩,不覺又順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裡送,又怕史湘雲說。正猶豫間,湘雲果在身後看見,一手掠著辮子,便伸手來「拍」的一下,從手中將胭脂打落,說道:「這不長進的毛病兒,多早晚才改!」(第二十一回)  湘雲笑道:「還是這個情性改不了。如今大了,你就不願讀書去考舉人進士的,也該常常的會會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們,談談講講些仕途經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務,日後也有個朋友。沒見你成年家只在我們隊裏攪些什麼!」寶...

「心儀文華」專欄 -《「改了歷史 改不了台灣地理位置」》

藍天燦爛,綠樹悠然,楊英風白色雕塑「水袖」前的蔣公銅像已悄然逝去,不起纖塵。事實上,當歷史教材以「中華民國統治體制的移入」取代「台灣光復」4個字,又只以「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兩件事來概括體制移入後的統治成果,請問,光復國小有什麼理由留下這個象徵罪惡的圖騰? 雖然,曾經親身走過台灣光復至今這段歲月的人們,都還記得物資由匱乏而豐裕的過程、高速公路通車時的全民自信、薪水節節高升的年年驚喜,知道真相並非如此粗略而充滿惡意。但是,什麼是真相呢?法國哲學家傅柯說,權力不只是物質上或軍事上的威力,它更是一種貫穿整個社會的「能量流」,它可以掌控知識,掌控話語權,它會告訴你,你是什麼?為何如此?台灣的掌權者正把這套學說耍弄到極致,正在創造他們需要的「真相」。 所以,當吳淡如問國一的女生及其同學:民國之前是什麼朝代?學生答:日據時代。日據時代前是什麼朝代?學生答:荷蘭時代。那麼荷蘭時代之前呢,學生答:猿人時代。聽者真的無須驚訝,這正是掌權者創造出來的「台灣史」。 108課綱,國中歷史只用1個單元「從古典到傳統時代」,就介紹完從商周到隋唐宋元三千年國家與社會的重要變遷,民族與文化的互動。只用1個單元「從傳統到現代」,就介紹完明、清時期東亞世界的變動,晚清時期的東西方接觸與衝突。高中歷史則在如此薄弱的基礎上,進行以東亞地區為範圍的主題式課程。如「戶籍、土地或賦役與國家統治的關係」「從漢、晉到宋、元時期東亞人群移動的特色與影響」等,並進行專題思辨評析。這種歷史課程使中國史概念虛無化,而在虛無的中國史廢墟上,正好建構「新台灣史」。也許這就是強行推動108課綱的核心目標吧? 所以,當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呼籲,108課綱對於未來有志朝數理及工科等領域發展的學子而言,高中的基礎數理教育學習時數不夠、課程深度不足,將導致未來科技人才素質降低,影響國家競爭力時,政府置若罔聞。所以,當家長對108課綱的學習歷程檔案公平性多所質疑,偏又頻頻發生人為疏失,未異地備份等低級錯誤,使大量高中職學生檔案資料遺失。教育部卻能老神在在,毫無愧悔,政府也毫無究責之意。因為,當大戰略成功在望時,戰術小疏漏又何須在意! 但,掌權者能建構「新台灣史」,卻無法建構「新台灣地理」。台灣與大陸就是只隔著均寬180公里的海峽,與美國卻隔著10930公里的太平洋。掌權者也無法建構「新台灣人基因」,台灣漢人中就是有89.4%來自中國南方漢...

微波人蔘雞

有人說:「友情如酒,越釀越香。」我卻覺得比起佳釀的潤舌,倒是人蔘雞湯中那一煨「暖」來得平實而厚醇。 韓國的夏天一樣是熱而乾燥的,即使在山上,白天的熾陽仍照的路面一片暑氣蒸騰,我拎著一個餐盒,裡頭裝上兩個三明治,美乃滋早在一路晃盪間甩得到處都是,黏膩膩地貼上透明塑膠盒,再溜溜滑回白麵包底下。我換了隻手提,才繼續抬步向前。想追上前頭信步而走的童軍夥伴們可是件難事,即使經過了三小時赤烈的考驗,所有人還是堅持著抬腳放腳這機械輪轉般的動作。我看向李亭,這位文靜而纖柔的女孩此刻正沉默前進著,領巾早已被如雨的汗打濕,此時,又一個頑皮的小傢伙從她脖脛蜿蜒而過,悄悄暈入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衣領,伏在那兒,映成一塊深色的勳記。 李亭似乎感受到我的視線,她抬起頭來回了我一個鼓勵的笑,酒窩在頰邊打了個漩兒,又瞬間隱去,她低下頭繼續喘氣了。隊伍終是回到山腰上的營區,我放下徒步旅行的行李,衝進帳蓬換了件汗衫,再出來時,卻見李亭正好揀了最後一張椅子坐下,我拿上兩罐冰的舒跑,跑向她。「阿亭,妳椅子借我坐點。」我一屁股擠向她,順帶將飲料塞進那雙沉靜婉柔的手。「我不太想喝……」「噢沒關係你就拿著啦我不想再幫你拿回去。」,我自認豪爽的一把推開她表示拒絕的手,並用力拍了下她的背想表示親近。「夠了!」李亭突然站起,用力將飲料拍向桌面。「你又不是我媽,為什麼一直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這個假好心!」,她轉身走出營門,留我和一眾剛看了場不用門票的戲的童軍,一室沉默。 她的話像一根針般延著神經刺入大腦深處,又有如冰水從頭頂淋下,溼了整身,從頭冷到腳。不知何時,陽光已翩然落下,那般優雅,嘲諷著我的愚昧。我站起來,想動動早已麻痺的雙腿。抬眼,卻一頭撞進她冷漠而深遂的眼,如此平靜,卻含有著太多指責、控訴。她一直是個沉靜的女孩,我知道,此刻不會迎來下午那般激烈的情緒,只是,用眼神一刀一刀凌遲著,換我承受過去強壓給她的逼迫。 我不知該如何道歉,直到夜晚來臨,團長給了我一包主辦單位送的微波人蔘雞,硬硬的塑膠帶裡是一隻完整的雞腿,我將它倒入鍋中,卻不知道如何繼續。此時,一雙纖細的手伸來,打開卡式爐上的小火苗,轉頭,一個熟悉的旋兒在頰上出現。「沒了我你怎麼辦呢?」李亭不等我回答,她俐落地拌著鍋中的雞湯,那蔘湯的香開始浮起,濃濃的散了開來,盪在沒了光的夜裡,水氣順勢攀了上來,沿香氣撲在我臉上,暖暖的,像她一般柔軟而恬淡。「我…對...

海很藍,那是我記憶初始,海的樣子。  小時候,我們住在彰濱海岸,那片海看過去是無止盡的。魚鱗似的波濤捧著幾艘小船搖搖盪盪,遠遠看,像緞藍色旗袍鑲了銀色的琉璃在陽光下發亮。這景象編織了我的童年,也編織了那些美好回憶。 還記得嗎?我們總喜歡坐在岸邊,欣賞著每個浪花撲打著前浪的白色讚嘆,看著晨曦映照在海平面上珍珠般的亮麗,或者是夕陽下波光粼粼紅色寶石的光采。還記得嗎?我們總追逐著那些岸邊小生物跑,你覺得牠們新奇古怪,發出一次次的驚呼,而我們就常這樣和牠們嬉戲,你永不嫌累。還記得嗎?我們尋尋覓覓地一直找著最奇特的貝殼,喜歡把它放在耳邊,聽著與海風共鳴著的旋律,彷彿你就是個指揮家,這裡萬物都得聽你指揮。還記得嗎?我們喜歡一起浸泡在海水中,享受通體舒暢的恣意快感;想像童話故事的情節,你總盼望有隻美人魚出現,好讓你當個救美的王子。 這些的這些,我都還記得。 那片海,有我們太多的回憶,好美。 後來,在我記憶中,那片藍渲滲了些血紅,底色是一片灰,灰得那樣使人絕望。 那天,我們一樣在吃完午飯後的下午,告知了父母,便興沖沖地奔往那海。一樣地,我們做了平常我們都做的事。我們一樣看著美麗的浪花,我們一樣追逐著小生物,我們一樣撿拾著每個貝殼,我們一樣浸泡著冰涼的海水。我們快活地享受了屬於我們的下午。 回家的路上,我們穿著溼透的衣服,慢慢地走在一條條道路上,愉快地分享著心情,興奮地說著明天還要再來海邊的承諾,即便身體已經達到疲累的極限。我卻忘了母親的叮嚀,忘了牽著你的手,忘了緊緊維繫著你的安全。在接近家只剩兩街區的道路,當穿越馬路時,車輪與地面高速劇烈磨擦的軋然聲響,夾雜著我此生無法忘懷的微弱喘息聲,刺進我的耳膜,那剎那短得我們甚至無法道別…... 醫院裡,我們都在等待急救的結果,母親沒有責怪我,只是一直哭,而我,眼眶也模糊著,眼前依稀浮現那一刻之前,完好的你,笑聲咯咯的你。 再見到你時,已經在喪禮上了!炫目的艷陽下,白幡像無止盡的夢境飄搖,哀樂震耳摧心,恍然終至禮成。人群逐漸散去,我們被拋下,在緞面簾幕後親眼目睹封棺、抬棺,然後一路跟著你的肉身,直至火葬場。 那會是永遠的痛,不管是對父親或母親來說。於是,他們最終決定離開了那樣的傷心地,那個深沉哀傷的海。我們搬到了這裡,彰化市。 你離開的那些日子,家裡的氣氛始終黯淡,母親總用淚洗去心裡的苦悶,父親的面容也日漸憔悴。你...

2013年暑假作文研習營

由 yentieng 在 三, 02/04/2015 - 23:13 發表 分為七年級、八年級、多層次以及大考題型班 返回首頁

追風的行者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為了夢中的橄欖樹……”聽哪,這歌聲又響起來了,溜溜地滑過他們躁動的心間。 仿佛是遠古遺落的號角,沸騰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熱血;仿佛布達拉宮神秘的聖音,召喚信徒般虔誠著他們的心。他們又出發了。不,他們從未止步過。 他們是行者。 怎樣呢?整個世界,五大洋七大洲,而你只倨於其中一個版圖的億分之一。儘管你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外面的世界再精彩,於你,只是虛無飄渺。你嚮往于普羅旺斯薰衣草的浪漫,卻總是區分不清薰衣草與風信子;你渴望于阿爾卑斯山白雪皚皚的聖潔,卻不知道通山小徑旁“慢慢走,欣賞啊”的哲理標牌;你夢想於撒哈拉沙漠血色夕陽的奇景,卻不知在風沙中打滾,在流沙中掙扎的樂趣。 抑或者,你無心於顧及這些。你只是忙忙追名逐利。你中規中矩地長大讀書就業,你為了下半輩子的安樂而醉心於掙錢牟利,你辛辛苦苦置了房,添了車,你已成家立業生子。然後呢,教育孩子好好學習,把這樣的生存怪圈生生世世地進行下去。當你終於累了倦了,回首自己的這一生,有多少是你刻骨銘心的呢?你曾經擁有的那顆年輕的心,終也老去。 然而那群被稱之為行者的人啊,卻活得如此逍遙自在!哪裡有風景,哪裡就有行者的腳印:哪裡有山峰,哪裡就有行者豪邁的呼喊;那裡有河流,哪裡就有行者搖曳的身姿;哪裡有沙漠,哪裡就有行者播撒的種子,即使須過千百年紮根,行者的綠苗也一定會成長起來,互相歡快地咬著,連成一片綠意蔥籠的洲。 我多想,多想做個行走天涯的行者,追尋風的方向,探蹤花樹的足跡!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無拘無束地對著天空張開雙臂,而不需顧及路人詫異的眼神;我可以歡呼著奔跑,將風呼啦啦甩到腦後,讓風怎麼追也追不上我的步子,只好不服氣地伏在我的背包上悻悻地拉扯著我紅紅的小臉;我也可以慢慢地,慢慢地邁著懶懶的步子,瞇著眼打量清晨穿過胡楊枝椏的第一縷晨曦,伸手觸碰羞答答的初現身段的公路邊不知名的小花,微笑地看著小男孩騎著小小單車載著小女孩從身邊溜過。而我的心裡滿滿的,每呼出一口氣,都有幸福的泡泡從心裡冒出來。 我多想,多想做一個行者,像三毛那樣永不停歇地追尋!為了一個夢,為了夢中沉默偉岸的橄欖樹,走吧,走吧,披散著烏黑黑的長髮,套一件波西米亞風的長裙,或者獨行而求,或者與愛的人結伴而行。深入那流沙的撒哈拉,抬頭看小鳥在空中劃過的痕跡,任風將長頭髮吹著飄得高高的,抖動好像妖異的脈線。喜愛的景色...

旅行.寧靜.生命

記得曾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有這樣一句話:身體與心靈,至少有一樣在路上。我當時的感覺是,如果把旅途中看做是身體在路上,那麼我們平日裡大概也就是心靈在路上吧。  漸漸地我發覺我的理解有些片面,在那次的西藏旅行回來之後。 有人說,如果沒有到過西藏,就不算是真正地見過藍天與白雲。唯有到了那裡,你才會懂得什麼是肅穆與聖潔,神聖與執著,祥和與寧靜。當你看著一路上頂禮膜拜的人群,看著頭頂上藍藍的天空,空明似鏡。一切都是那麼純淨,一切都是那麼舒緩愜意。唱盡了幾千年的興衰,撲面而來的是塵埃落定後的寧靜。 中考結束,我隨著父母一起去了西藏。去之前,我只是拿起行程表草草翻閱了一下,看著那些我連名字都還念不順口的山與湖,其實內心並沒有太多的嚮往與憧憬。誰知,正是由於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卻鑄就了此次旅行的最大遺憾!錯過了太多、太多…… 從重慶轉機飛拉薩,機身下不時掠過一座座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高山,向陽的一面山頂積雪已經慢慢開始融化了,山頂以及兩山低處之間隨處可見一汪汪藍色的淺湖,仿若一顆顆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了雪域高原之巔,它們與藍天、白雲、雪山,湖泊等集結在了一起,呈現出了一幅幅壯美的高原畫卷。那種壯闊、遼遠的美,讓從未親臨過的我不禁打心眼裡嚮往與興奮。 第一日參觀八廓街、大昭寺與布達拉宮。八廓街是環繞大昭寺的一條街道,其歷史幾乎與大昭寺一樣久遠,早已成為拉薩這座城市的標誌,就象長安街之於北京,南京路之於上海,香榭麗舍之於巴黎似的,令人耳熟能詳。 清晨時分,我漫步在八廓街頭,處處都能看到笑容自在、眼神明亮的人,即使是素不相識,彼此之間也可以真誠對望,讓人由心而生的歡喜。不得不說,在西藏,人們很容易就變得純真與簡單,虔誠的信仰帶給了所有的人內心的平和與寬容。 太陽初升起來,照亮了整座拉薩城,照亮了紅山,也照亮了整個布達拉廣場,布達拉宮在晨曦中慢慢的醒來…… 我用指尖去觸摸布達拉宮階梯旁壘著的紅磚,抬頭仰望牆壁那一幅幅精美的壁畫與雕刻,用鼻子淺淺地呼吸佛像前點燃著的酥油燈散發出的濃郁的酥油香味。在昏黃的燈光下,在狹窄的甬道裡,在擁擠的樓梯上,人們靜靜地隨著前人的背影,隨著導遊時斷時續的解說聲音摸索著前行。整個長長的隊伍都靜悄悄的,大家的心靈仿佛都已沉浸于藏傳佛教的神秘與悠遠之中去了。 人們低下頭虔誠的接受每一位僧侶的摸頂賜福,駐足片刻,靜靜地聆聽他們口中誦讀的佛經,那是生長在繁弦急...

《紅樓夢》人物 - 王熙鳳論

判詞 :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畫:一片冰山,上面有一隻雌鳳   「聰明誤」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忽喇喇如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世,終難定!(紅樓夢曲)   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   一、 好權 ──那鳳姐素日最喜攬事辦,好賣弄才幹,雖然當家妥當,也因未辦過婚喪大事,恐人還不服,巴不得遇見這事。今日見賈珍如此一來;她心中早已歡喜。(第十三回)  鳳姐兒見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忙得鳳姐茶飯也沒工夫吃得,坐臥不能清淨。剛到了寧府,榮府的人又跟到寧府;既回到榮府,寧府的人又找到榮府。鳳姐見如此,心中倒十分歡喜,並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貶,因此日夜不暇,籌畫得十分的整肅。於是合族上下無不稱嘆囋者。(第十四回)  二、 貪財   1、 包攬訟事 ──害死張金哥、守備之子  2、 收受賄銀 ──淨虛老尼為張家關說,鳳姐說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從來不信什麼是陰司地獄報應的,憑是什麼事,我說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兩銀子來,我就替他出這口氣。」(第十五回)  3、 放高利貸 ──襲人又叫住問道:「這個月的月錢,連老太太和太太還沒放呢,是為什麼?」平兒見問,忙轉身至襲人跟前,見左近無人,因悄悄說道:「你快別問,橫豎再遲兩天就放了。」襲人笑道:「這是為什麼,唬得你這樣?」平兒悄悄告訴她道:「這個月的月錢,我們奶奶早已支了,放給人使呢。等別處的利錢收了來,湊齊了才放呢。因為是你,我才告訴你,可不許告訴一個人去。」襲人笑道:「她難道還短錢使,還沒個足厭?何苦還操這心!」平兒笑道:「何曾不是呢。這幾年拿著這一項銀子,翻出有幾百來了。她的公費月例又使不著,十兩八兩零碎攢了放出去,只她這梯己利錢,一年不到,上千的銀子呢!」襲人笑道:「拿著我們的錢,你們主子、奴才賺利錢,哄得我們呆等。」(第39回)...

「碧雲讀書」筆記 -《「韓信─勇略震主者身危」》

淮陰侯韓信者,淮陰人也。 始為布衣時,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者,常數從其下鄉南昌亭長寄食,數月,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絕去。  信釣於城下,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饑,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  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眾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於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  一、 人品   1. 知恩必報─賜千金,報漂母一飯之恩  2. 以德報怨─召辱己之少年,以為楚中尉  二、 綜觀全局的戰略家   1. 分析項羽: 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強易弱。  a.匹夫之勇─不能任屬賢將  b.婦人之仁─吝於封賞有功  c.不都關中─背關懷楚  d.背義帝之約─王其所愛,諸侯不平  e.所過無不殘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  2. 分析漢軍: (洞燭世局的眼光,堪比諸葛亮的〈隆中對〉)  a.反其道而行,就可輕取項羽  b.建議劉邦取三秦作為根據地  三、 用兵行陣的卓越才能─韓信領漢軍多年,指揮過無數戰役,茲舉其三例  1. 木罌襲魏:漢魏兩軍夾黃河對陣  2. 赤旗破趙:韓信背黃河立寨  3. 囊沙敗齊:漢與齊楚軍隔濰水相峙  四、 蒯通勸反  「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臣請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引兵下井陘,誅成安君,徇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二十萬,東殺龍且,西鄉以報,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竊為足下危之。」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吾將念之。」……「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孰慮之。」韓信曰:「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聞之,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