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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

我來到一處不知名的河口,站在巨大斑駁的混凝土橋樑之上,看著灰濛濛的河水通過腳下,以一種平靜遼闊的姿態,向不遠處暗沉的灰藍大海流去。天空濃雲密布,似乎快要下雨了。微涼的河風拂過我的面頰,一股怪異的腥味衝進鼻孔,使我略感不適。挨近橋邊,俯視河面:河水看來黏重而汙濁,大概中毒已深。望向河的上游,地平線盡頭陡然拔起的巍峨群山,生猛活水的故鄉,我想著,這條河必定也曾經清澈、美麗過。 最初,她應該澄淨、清涼,並且生機盎然。上游巨岩嶙峋,中游布滿光滑的鵝卵石,下游則堆積連綿不斷的沙灘,並以平穩從容的節奏,緩緩注入湛藍的海洋。河水像流動的玻璃,無數的魚兒悠游其中,蝦蟹成群,貝類自在地濾食著。森林裡的動物常來河邊覓食、喝水,居住在附近,那些純樸善良的人們,也經常前來汲取甘甜的河水、捕撈肥美的水族,並唱歌讚頌河流帶給他們的一切。人們懂得節制,懂得感恩與敬畏,所以整個生態循環輪轉不息。 直到那些貪婪的野獸來到。牠們築起高高的水壩,阻擋了迴游性魚類返鄉產卵的路;牠們在河床上的石頭與石頭之間灌入水泥,以為如此便能減少土石流的危害,卻也堵死了所有可供生物躲藏棲身的縫隙;牠們肆無忌憚地把豢養禽畜的汙水以及工廠的廢水排放入河,使河水優養化且充滿致命的有毒物質;牠們更自以為是地將穿越都市的河道完全水泥化,還逼她接納家庭廢水與垃圾,委身為一條「水溝」。原本純淨活潑的河流變得沉重、凝滯、幽暗,幾近一條死水,而她的野性就要反撲……。 耳畔隱約有隆隆聲響,是雷鳴嗎?不,不是!山的那邊,大水突起,挾帶著大量泥沙石礫,濁浪滔天,以奔馬之迅,排山倒海之勢,往下游漫淹過來。我嚇得拔腿就往岸上逃。逃沒幾步,又聽見另一陣轟然巨響,轉頭一看,頓時魂不附體!不遠處的海面翻起幾層樓高的巨浪,飛快地朝內陸撲來,轉眼已到面前。下一秒,山洪與海嘯撞在一起,只聽見轟隆一聲,堅實的混凝土橋瞬間被擊碎,隨即我便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醒來的時候,耳朵先感受到極其暴烈的雨聲,接著我睜開雙眼,環顧四周--這裡分明是我的臥房,窗外正下著滂沱大雨,灰白的天透著空洞的光。看來我應是做了一場夢,而現在已是早晨了。打開房門一看,家人都還未起床,遂走到客廳,啓動電視機,收看晨間新聞。颱風已於深夜登陸,在全島降下驚人雨量,多處山區落石、坍塌,滾滾土石流摧毀了許多民宅、橋樑以及道路。又是濫墾濫伐山坡地的後果!難道就不能留給大自然一點喘息的空間嗎?我想起不

記得你的名字

洄瀾,是浪的名字,久遠綿長、雄偉澎湃,原始赤裸如山海的呼吸;花蓮,是漢人喊的名字,化成了古典清麗的花,但吐露的 , 依舊是海風鹹澀的味道。 我在這裡長大。 人們說我的家鄉是台灣最後一塊淨土,小小年紀的我感到深深的自豪。從前我們的祖先,赤腳走在只有三十公分寬的山徑,一方是壁立千仞、一方是萬丈深淵。當山靈輕吐一口氣,風舞過祖先們汗濕的臉頰。他們俯身,看見溪流宛若翠玉刀,切穿大理石的層理;他們昂首,仰望山壁巍然矗立,直參天際。有人情不自禁地喊出「太魯閣 」,聲音在谷間迴盪,隨溪流奔騰而去。在泰雅語 那是雄偉壯麗的意思。 山與溪,是我的姊妹,我五歲就能溯溪、登高山、叫得出上百種植物的名字。在太魯閣附近的深谷中、觀光客走不到的地方,有全世界最藍的溪流,是全世界的天空和海洋凝煉出的寶藍色。我從崖壁上一躍而下 , 所有原住民的孩子都這麼玩,冷冽的溪水將我擁抱,溪哥、鯽魚調皮地溜過我的指尖,那是童年最美的記憶。風與海,是我的父兄,在七星潭的海邊,爸爸教我辨識各式各樣的石頭,遼闊的大海漁火點點,月光在海面鋪出一條銀色的路,把礫石遍布的海灘染得雪白。粉紅的玫瑰石、有金色流紋的金瓜石被月光釀成夢的顏色。海潮的聲音一如父親的耳語,洄瀾、洄瀾。 水泥公司來了。和平到崇德附近的山崖被挖去了大塊,灰色的,那是山的傷口。海邊,築起了水泥加工廠,煙囪遮蔽了遼闊的地平線;七星潭,有財團提議蓋五星級度假村,剜去我們心中的摯愛,當作有錢人的消費品。我在社會課本中讀到台灣的區域地理,看見國家為了平衡區域發展,讓花蓮輸出原料、發展觀光。我,啞口無言。 環保是什麼?以課本的定義教導我們根本毫無意義。我們的靈魂中,很自然地,就有對大自然的尊敬。山是我的姊妹,我不會毆打殘害我的姊妹,我便不會如此對待山;海,是我的兄弟,我不會毒害出賣兄弟,我便不會這樣對海。我們的耳朵聽不見山海的低泣,但我們的良心會;灰色的傷口滲不出血,但我們的心默默地淌下無言的哀傷。藍色的河水中沉澱著美麗歲月的寶石,有誰會願意將自己珍愛的回憶浸泡在髒水裡?透明的風中飄盪著世代的共同記憶,誰會願意千年前那聲「太魯閣」永遠成為絕響? 嚐過土的滋味的人懂。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我們的根生長的所在,看見生命之網中萬物奇妙的牽連。父親也在這裡長大,小學的時候,老師要我領水泥公司發的獎學金,那時爸爸眼中的憤怒無奈,我現在還記得。吻過海風的人懂。所有離鄉背井的遊

飛吧!大冠鷲

「忽忽~忽溜~忽溜~」一隻大冠鷲從頭頂呼嘯而過,逆光中,只見黑色的身影悍然地將廣袤無垠的澄藍天空慢慢切開。 站在我家後院,仰頭常常可見這種令人肅然起敬的美麗猛禽。 我家比鄰中埔山,從山林裡綿延過來的野生植物在我家後院茂盛地生長著,如五節芒、霍香薊及不知名的野樹。不管是在燦燦然的陽光下或是冷冷的雨中,它們依然恣意地長高肥壯,彷彿不懂圍牆的意義。 所謂圍牆,就是範圍以內未經允許不得進入,否則就是違法。我不知道天空有沒有被劃定範圍,如果有,顯然大冠鷲也犯法了。 爸爸帶上手套,拿著大剪刀,準被清除院中的不速之客。 「爸,你就讓它們繼續生長吧,它們挺美麗的,而且還不需要你施肥除蟲。有科學家說植物也會怕會痛。」我說。 爸爸嘴角噙笑,露出妳這是婦人之仁的表情,然後開始動手清除入侵的異物。 去年暑假,里長應部分里民的要求而想在中埔山步道加裝路燈,原因是居民怕不良分子利用晚間步道的黑暗,將偷來的機車運來此地支解。很多里民清晨來此運動時,看到山路邊機車的殘骸會怕。也許黑暗加壞人加殘骸的意象,會讓人有偶爾出現在社會新聞中,受害人遭殺害肢解棄屍的聯想吧。 當時我也覺得為了消弭居民的不安,加裝路燈的確有其必要。 之後的一天早上,我被媽媽拎著,糊里糊塗地去參加中埔山步道協會抗議裝路燈的行動。以前常聽聞成人們為了某些理念或利益而衍生出的抗議行為,但自己從沒機會參與過。這次隨著媽媽參加抗議活動,除了覺得新鮮,更多是抱持著湊熱鬧的心態前往。 抵達登山步道入口,我看見如綠色長廊的榕樹道的第一棵榕樹下,悠閒地站了二三十人,我還看見陽光被枝椏和繁茂的樹葉剪得碎碎的,潑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讓每個人都亮了起來。他們如閒聊般地交談聲,和乘著山林輕風而來鳥叫蟬鳴和諧地奏鳴。 也許是和煦的陽光,也許送爽的山風,讓原本預期中支持和反對裝路燈的兩派人馬該有的劍拔弩張,結果都沒發生。我向前走去靠近人群,正好聽見一位環保專家正解說如果在步道上架設路燈,螢火蟲將首當其衝地成為光害下的第一批受害者。 我聽了心下一驚,謀殺螢火蟲?謀殺那種「的歷流光小,飄颻弱翅輕」神奇又可愛的生物? 在詩人非馬的〈螢火蟲〉詩中,有「不聲不響/把個遙遠的仲夏夜夢/一下子點亮了起來……」以及「火光一閃/一個流落的童年/便燦然亮起」童話般浪漫的描寫,如果螢火蟲的光全熄滅了,那麼很多人的仲夏夜夢和流落的童年不就陷入一片闃黑中嗎? 城市的燈火夠明亮夠璀

龍蝨的眼睛

  學測結束的隔天,我從擠壓了半年的生活逃出。獨自坐在微微搖晃的捷運車廂,我需要時間沉澱,關於半年來得到或失去的一切。高中三年,模糊地像一片細雨濛濛,有時卻清晰地滴落在腦海。  一年多前,暑假結束前的週末,我約了K一同前往三芝採集。那天我們的收穫少,除了幾隻乾癟的紅娘華(因為我們跑錯季節了)。我們應該在春天拜訪,龍蝨從土蛹蛻變,紛紛游出,呼吸沉浮。 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們在公路旁遇見一位居民。他說,原本這裡有很多龍蝨沒錯,我們去的前幾週,政府才將那裡整治一番,雜亂原生的水田變成一格一格整齊的蓮花池。他們說,這樣讓三芝變漂亮了。 龍蝨,水生鞘翅目昆蟲,生活在靜止的水域,腐食(或肉食)性昆蟲,我稱牠為水中清道夫。利用鞘翅與背部的空間儲存空氣,在水底活動時會放出氣泡。 我在淡水站轉搭公車,到了三芝總站再轉乘計程車,橫山國小下車。霧氣爬滿車窗,選擇在這樣的季節拜訪,並不期待見到甚麼,只希望在寒氣不斷的侵蝕下,能將半年來苦悶的生活給刷洗乾淨,讓思緒重新摺疊整齊。 靜靜走在公路上,毛毛細雨將三芝沖刷得更模糊了。公路旁的水田裡,沒有黃花狸藻、沒有一絲生命的青春,蓮花奄奄一息。有隻瘦小的斯文豪氏赤蛙從腳邊躍過,後腳的突兀將我的視線引領到他方。 水田很整齊,整齊得不可思議。我走在公路上,放眼所及是一層灰。我在城市間來回徘徊,在高樓大廈的罅隙尋找呼吸的空間。不斷黑去的世界,努力衝破卻無功而返。試圖以附著吸盤的前足抵擋傾瀉而下的垃圾(不是雨水),卻被髒汙吸著沉入水底。 我從尾部吐出氣泡,它們浮到天空變成星星。最近,它們似乎被某種光扼殺了,每當我抬頭,只會見到一片黑。汽車、機車不斷放出黑煙,我被嗆得不知所措,紛紛避開它們。轉進小巷,野狗對我破口嚎叫,將我逐出牠們的地盤。我常思索,在這個世界上,我到底需要怎樣的身份?我游向光明,但總是被汙染嚇得踟躕不前。 我有幾千隻小眼構成的複眼,還有三隻單眼,以它們聚焦世界。我是不是因此能夠更清楚地感覺這個世界的脈動與起伏? 前陣子花博開幕,好多膚色的人們都來了,他們說Bravo!Excellent!都市中央樹起一座綠園,花朵展放,蝴蝶或蜜蜂、蜻蜓或螞蟻,牠們不斷搬遷至這裡定居。我拍動翅翼飛至半空俯瞰,在這個稱為城市綠地的樂園,四周烏賊車環繞、那個染金髮的仍吐檳榔汁、小弟弟把手指伸進鼻孔再黏向公車站牌、一張衛生紙從窗口飄出……。 是甚麼假象,將

「心儀文華」專欄 -《減少文言文…教育鎖台 製造魯蛇》

"高中國文課綱的文言與白話比例引發爭議,各界意見分歧。" 中央社 高中國文課綱草案被一夕黑箱,文言文比率降到卅%,並擬以橫空出世的十篇網路選文取代原來廿篇推薦選文。其中有六篇台灣古文,相較於原來的廿篇選文,文采、思想都顯有落差。這樣的文章是誰推薦的?誰票選的?選文標準為何?國文老師非常好奇。 答案揭曉,推薦者是課審會普高分組林委員。如果參照她在二○一四年二月十日反課綱微調的聲明稿,推想其選文標準,應該八九不離十。那就是「文言文多或少不是重點,問題出在沒有地域情感的連結,空白的地域想像。」「沒有以台灣為核心的國文課綱,無法吸收土地的養分。沒有以台灣史觀為脈絡的文學教育,無法樹立典範與榮耀、反省與自信。」 原來,文章好壞並不是重點,人事時地物是否與台灣掛鉤才是重點。依此標準,四書老莊、經典古文都非我族類,當然該刪。甚至文言比例也只是個假議題,國族圖像的建構才是真核心。歷史課綱既已全面獲勝,中國史即將從高中課本中刪除,對未來世代而言,國土上只有玉山、阿里山、大屯山,淡水河、大安溪、高屏溪,文化自然始於長濱、圓山、卑南。唯一殘存的中華民國國族圖像只在國文課本中出現。山邊水涯,哲人衣袂飄飄的身影徜徉其間,詩情畫意中,油然而生故國之思。如今,故國已是他國,這種情懷當然政治不正確,刪去這一類課文正是釜底抽薪之道。 那隻看不見的手不但伸入高中國文課本,「中文系」被要求改隸「華語文細學類」,正統地位動搖。國文科目的巨變是從大學端及高中端同時發動,它當然代表了政治思考核心價值的轉移,也代表了少子化後弱勢系所救亡圖存的出擊。 但回到高中教學現場,教育是放眼未來!需要有超越過去與現實的眼光和襟懷。何種教材能培養學生最深厚的底蘊與自信,帶給年輕世代最強國際競爭力?何種教材只製造出不了國門的台灣魯蛇? 教育就是提供未來世代最佳配備,讓他們馳騁在未來人生的戰場。沒有人可以剝奪青年的文化繼承權,沒有人可以製造兩岸、世代、階級間的文化懸崖。 專欄作者:段心儀,中華語文教育促進協會秘書長;本文發表於2017年9月7日。 返回首頁

「心儀文華」專欄 -《沒有中國史 哪來東亞史》

因應歷史必修學分從8學分減為6學分,12年國教歷史課綱將分成3個分域:台灣、東亞、世界。中國史則放在東亞歷史脈絡中討論。這份課綱設計中看得見理想面,但也有其不切實際性,更可能帶來不測的危機,實須謹慎處理。 從理想面來看,課綱強調培養學生公民素養、思辨能力,更強調「做中學」的實踐。因此台灣、東亞、世界3個分域各2學分,每學分安排1個導論、3個主題及1次歷史考察,老師和學生一起選定議題實作,成為學習共同體,這樣的歷史課實令人神往。但各校歷史老師皆不約而同指出一個問題,學生若無厚實的歷史基礎,如何進行新課綱強調的「主題性」教學的討論?尤其是東亞史分域。 新課綱中,東亞史分域含括中國史,但不詳研中國本身的歷史,著重「中國與東亞的歷史交會」。這個主題本身極佳,但進行這種深化課程的前提是:學生熟悉中國史。目前狀況顯非如此。 現在國小課程沒有中國史,到國中才有2個單元的中國史:1個單元從三代講到盛清,1個單元從晚清講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因此,學生學習中國歷史,主要依賴高中那1冊(或1.5冊)中國史。其實3000年時光濃縮在1冊,實在粗略。 一、遠古:三代到秦漢;二、中古:魏晉南北朝到隋唐;三、近世:宋元明清;四、現代:晚清、中華民國、共產中國。所以學生對中國歷史人物的概念極為模糊。新課綱中如果連高中這一冊中國史也拿掉,真不知道學生如何在認知空白下討論「中國與東亞的歷史交會」? 10餘年來,高中歷史課程一直有個大問題「溺愛台灣史,虐待中國史」。從小學到高中,300年台灣史可以螺旋式學習3遍,學生都膩極了。新課綱若跳離政治考量,回歸學科專業,高中歷史三個分域,合理的分配應該是:中國、東亞、世界。倘若真能如此,歷史課程的發展就產生無限可能性。例如:「中國與東亞的歷史交會」就非常有大歷史觀。從古代看,無論日、韓或東南亞,政治文化上都與中國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這也是今日中國發展一帶一路時,南向堅實的基石。台灣有許多新移民之子,他們將不囿於台灣目前的政治困局,而有無限的發展空間。 甚至不妨在世界分域中討論「中國與中亞的歷史交會」、「中國與歐洲的歷史交會」,讓學生站在制高點上鑑古知今,看清楚這個世界過去的恩怨,也洞悉未來的機遇,則在規畫自己生涯地圖時,更能捷足搶占先機。 歷史課綱召集人金仕起副教授說:「現在民主時代,強調以人民為主體」,若真以學生未來發展為思考主體,則課綱的編寫就要具備前瞻性,

「心儀文華」專欄 -《「國旗飄揚,竟也 一橋各表》

10月9日開車經過華江橋,橋上車水馬龍,尤其兩旁國旗飄揚,色彩鮮艷,雖然天色陰霾,依然帶來不少喜氣。 車過橋中,突然覺得景色一暗,旁邊小女咦一聲:「怎麼國旗沒了?」我定睛一看,真的!剛經過新北市縣民大道時,一路迤邐,亮麗相隨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到此戛然而止。 昏暗的天色下,101矗立遠方。道路兩旁,一片沉寂漠然。雙十國慶的喜氣,留在了新北,過不了橋。 專欄作者:段心儀,中華語文教育促進協會秘書長;本文發表於2016年10月10日。 返回首頁

「心儀文華」專欄 -《「反智元年」?》

7月19日「課程審議會學生代表遴選會議」,原訂要討論出遴選辦法、並選出18名學生代表,結果被學生質疑程序有瑕疵、草率,結果議程完全擱置,25日再議。全程居然與立法院開會,委員以程序杯葛的情況如此一致,太陽花運動之後,學生行動政治化傾向真是愈來愈明顯。新政府執政成功雖得力於此,但潘朵拉的盒子一打開,後續發展非可預料。 拜「反課綱」活動之賜,素來冷門的「課綱」熱到人人朗朗上口。但我相信絕大多數的人從未看過「課綱」的長相,因此無從想像創造它或修改它須具備哪些能力?就讓我們就以十二年國教國語文課綱來舉例說明吧。 「十二年國教」跨國小、國中、高中三領域, 課綱中無論教學目標、核心素養、重點、內容…都分為五階段(國小三、國高中各一),審的時候得一起審。審的重點該是甚麼呢?是否該看看國語文應達到的教學目標周全嗎?符合總綱的核心素養嗎?國語文的教學重點能否完備?十二年一貫學習能否無縫接軌? 譬如,總綱的核心素養有「具備自我文化認同的信念,並尊重與欣賞多元文化,積極關心全球議題與國際情勢,且能順應時代脈動與社會需要,發展國際理解、多元文化價值觀與世界和平的胸懷」這段文字,各領域課綱是否就該呼應?所以「學習內容」的第五階段就要求「各類文本中的藝術、信仰、思想的文化內涵;各類文本中所反映的矛盾衝突、生命態度、天人關係等文化內涵」。 既然如此,審議委員要做的事不就是:高中的必選古文,從三十篇減為二十篇,刪掉過秦論、漁父、原君、廉恥…等,保留虯髯客傳、岳陽樓記、醉翁亭記、赤壁賦等篇章,課綱委員的思考是否符合課綱脈絡?何況,保留哪二十篇,除了文化內涵的考量外,還要考量:朝代、文體的代表性,作者在文學史的地位、文章的知名度與影響力、現代學生的接受度等,因素非常複雜。中小學生讀過這些文本嗎,對它的深刻內涵、代表意義了然於心嗎?他能掌握時代脈動與社會需要,發展國際理解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他能擔任稱職的課綱審議委員嗎? 所以,清大榮譽講座教授李家同說,他活到77歲,至今還沒當過課審會委員,雖然他的專長是電機資訊,但因沒教過高職,他自認還不夠專業,不敢審高職相關課綱。更何況連車床都沒看過、一元一次方程式都沒學過的小學生。這個邏輯同樣適用於國語文, 其實,我不反對學生擔任委員,因為提供了另一種視角。但應該是邀請經歷了完整國中小課程的大學生來擔任總綱委員吧。他們可以一邊審視,一邊對照過往學習的經

「心儀文華」專欄 -《南海仲裁/這記耳光 打臉蔡、習、安倍、林肯…》

太平島若失去「島」的地位,在十二浬領海外,都屬菲律賓獨享的經濟海域,漁民未來還有活路嗎?失去經濟海域,台灣想開採南海油田、與南海各國共同探勘相關資源,都成了空中樓閣。 這一記耳光打在力求「讓美國滿意」的蔡政府臉上,不知她有沒有盤算過「讓美國滿意」得讓台灣「失血」多少? 大陸官方重申主權,並說明中國政府於一九四七年編寫了《南海諸島地理志略》和繪制了《南海諸島位置圖》。但含混帶過這個「中國」就是「中華民國」。中共據以力爭的九段線,就源出於中華民國的十一段線。這種選擇性的遺忘,正是兩岸兄弟無法戮力同心,外人得以趁虛而入的主因。 這記耳光能否讓習政府自省「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的古訓? 國際法庭五人仲裁小組庭長是日本籍柳井俊二,由他指派三位仲裁員做出判決。若太平島是「礁」,沖之鳥是什麼?這記耳光也重重打在安倍首相臉上。 美國要求各國遵守公約精神及仲裁判決。一九八六年國際法院對尼加拉瓜指控美國金援尼國叛軍組織一事,判決尼國勝訴,美國卻以該院無管轄權為由,拒絕履行判決。這樣跋扈的「美帝」,今日卻要中共接受國際法庭的裁決! 還記得蓋茨堡演講:「我們的祖先在這大陸上建立了一個新的國家,它孕育於自由,並且獻身給一種理念,即所有人都是生來平等。」這記耳光更打在林肯總統臉上,告訴世人強權就是真理。 這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誰臉上? 專欄作者:段心儀,中華語文教育促進協會秘書長;本文發表於2016年7月14日。 返回首頁

「心儀文華」專欄 -《「史觀」才是歷史課綱真正的問題》

教育部長潘文忠21日舉行上任後第一次記者會,宣布六項重要政策,其中就有兩項攸關文史科領綱,可謂重中之重:二、廢止103高中國文及社會領域微調課綱 三、12年國教社會領域課綱將重組課程發展委員會重新研訂,預計延後2年實施。潘部長選在蔡總統上任後第一天宣布,勇於任事之心溢於言表。但 歷史課綱微調真正的原因是「史觀」,所謂程序「黑箱」只是模糊焦點的手法,教育部未的歷史課綱要採取哪種史觀,大家拭目以待。 12年國教社會領域課綱尚未公告,但課綱微調的爭點非常清楚。101課綱微調後的17項差異,如:「原住民」調成「原住民族」,「鄭氏統治」調成「明鄭統治」,「國際競逐時期」調成「漢人來臺與國際競逐時期」,「大航海時代」調成「漢人來臺與大航海時代」,「接收臺灣」調成「光復臺灣」,「多元文化發展」調成「中華文化與多元文化的發展」,「日本統治」調成「日本殖民統治」,「慰安婦」調成「婦女被強迫做慰安婦」…。一般人看不出微調有甚麼了不起的問題,但民進黨政府卻如此重視。先由甫就任文化部長的鄭麗君立委提案廢止,再由潘部長接棒完成,順便重修12年國教社會領域課綱。這背後代表的意涵是甚麼?日本不是殖民統治?慰安婦是自願的? 何謂殖民地?日本侵台以來,1895年-1915年發生乙未戰爭、八卦山戰役、北埔事件、西來庵事件、霧社事件等,台人死傷數十萬。日本又在臺灣實行特別法,以警察政治控制社會。當時臺灣人沒有平等的參政權。農業的台灣,米、糖輸日。請問:這不叫殖民地,甚麼叫殖民地? 出生於1922日本殖民時代的小桃阿嬤,活到94歲等不到等不到日本政府一聲道歉,含恨以終。她高中時就讀臺南州立第二高等女學校,當時是南部台灣女孩就讀的最好女中。卻在上學途中被警察載到高雄的碼頭,送去當慰安婦。這不叫強迫,甚麼叫強迫? 這樣的課綱之爭根本不是「中華民國史觀」vs「台獨史觀」,因為完全看不見台灣的主體性。它其實是「中華民國史觀」vs「日本殖民史觀」。潘部長如果未來修出一部抑台媚日的社會科領綱,牽動的恐怕不僅是教育部的聲譽,甚至是影響蔡總統的歷史定位、大政方針。 蔡總統的就職演說提到「1992年兩岸兩會求同存異的政治思維」「達成若干的共同認知與諒解的歷史事實」「依據中華民國憲法、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及其他相關法律,處理兩岸事務。」希望展開良性對話,她以台灣人民福利為最高施政指標非常清楚。但國台辦的回應是:沒有提出

「心儀文華」專欄 -《「爾愛騎羊,我愛騎驢」反映出的語文問題》

自從95暫綱以來,高中古文篇數已從56篇刪減為30篇,中國文化基本教材不列入必修,這造成甚麼結果呢?有一個真實的笑話:某日,立院質詢記錄出現如下文字:「爾愛騎羊,我愛騎驢」。大家都看不懂。查影音檔,發現立委說的是:「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研究所畢業的立院助理程度居然如此!我們搖頭之餘下結論:「立委的高中是95暫綱之前讀的,助理的高中是95暫綱之後讀的。」〞這件事反映出年輕一代的文化、語文問題還不嚴重嗎? 李家同教授說:「我這一輩子安身立命,靠的就是國英數三科」國英數,就是所謂的工具學科、核心能力。所有國民都必須藉助於這種能力,未來一生才能無障礙的終生學習,完成職涯中必須的自我成長。沒有任何一個先進國家,敢輕忽它的必要性。 但是,二十年來,我們卻在有理念、無配套的教改陰影下,每推一個新課綱,就砍一次工具學科的時數。於是,許多大學教授在教學現場看到的是:「每一個新課綱推出,三年後入學新生程度就下跌一次。」許多數理的基本概念不會,上課前還得補救教學。 國文能力低落,更是影響深遠,不單是報告不會做,論文不會寫。國文更是文化底蘊、國民共識之所依存。多元開放的思考、邏輯清晰的思辨、敏銳精闢的論點、溫厚體貼的素養…皆須藉助於此工具,才得到涵養的沃土;也須藉助於此工具,才得以完整傳達溝通。它是所有工具學科之本。 如今,正在修訂的十二年國教課綱,又以「增加選修減少必修」為主軸,大刀一揮,全部考科減少四分之一學分數。這正與教改二十年來的問題一致:理想性十足,實務面配套闕如。因為真要落實選修,一定得與大考中心、招聯會密切配合,並有足夠的資源,解決師資培訓、教室、設備、經費等問題。這些都已超出國教院的能力與執掌,倘若教育部不一肩挑起,統籌規劃執行,一切都將流於空談。 但我們從頭到尾沒看到教育部出面擔起應負的責任:整合減少高中過多的必修科目,一條鞭式的打通選修無法落實的各種障礙,許學生一個有前瞻性的課綱。卻只看到部長屈服於各界的脅持,將原本就是該讓學生自由選擇的本土語文(一個包括台、客、原住民、新住民等十餘種選擇的科目,不該因地、因校、因人開出不同的選修嗎?)硬塞進必修課中。這是繼高中一學期十八科之後,又極大化國中的必修科目數,我們怎能不為12年課綱後學生的程度捏一把冷汗。 專欄作者:段心儀,中華語文教育促進協會秘書長;本文發表於2014年5月7日。 返回首頁

心靈環保

這世界是怎麼了的一種塵埃,落定本自清明的鏡臺,我自莊蝶的夢中醒來,那絲汙穢,玷染我心胸的自在。看看那些在我生活吐納間的爾虞我詐、那些人與人之間的阿諛奉承、口蜜腹劍,那些大千紅塵貪嗔痴的那些,那些我無力變造的無奈。 我,得找處澄澈清溪,好好磨濃心中那漸次不醇的硯池。 耳邊盡是一些攻訐的言語,眼裡映入盡是無半點赤子的純真,我的心靈怎麼了?空虛了?濁雜了?堆積如山的心靈垃圾,壓得我方寸煩悶。或許,該找些時間清它一清,濁雜的是繁忙都市步調在行程表上印出一路向「錢」的皮鞋印;空虛的是冷漠疏離冰冷的人臉,無慾無情的眼與面,麻痺了我的人性;庸俗的是光鮮亮麗愛迪達潮牌上衣、Nike最新款墊底,但談吐卻低俗的令人詫異的青年學子群。 堆疊至顛的心靈垃圾與雜質,無可資源回收,我,莫可奈何。 是怎麼了這臺灣的最北端?是人情磽薄的堆煙砌玉所致?是因東北季風的針砭所致?我竟感受不到半點暖流伏過,四肢百骸盡充斥著冷若冰霜的「心靈垃圾」。於是,我倦怠,於是,我起身,於是,我離開這片水泥雨林,到點不同的地方讓我重拾那些失蹤的寧靜,趁我繁忙時偷溜出去嬉戲的自在。 我出發了,就一個行囊,像個飄泊的遊子,或許其實是去找回快樂、舒暢、以及悠然?再放了幾張紙,幾支筆,搭上自命為「李白壺」的水瓶,裝些假裝的酒,或許偶能誘發「靈感癌細胞」的滋生。自臺北轉運站出發,一路向南,向我記憶猶存那美麗的雲林嘉義。 嘿!你好啊!好久不見的快樂,你的溫暖挾著微涼的風景沁入我的五官,竟隨之而來那陣溼氣,我看見了!就在不遠處那塊嘉義東石鰲鼓溼地!我凝神眺望,還有幾種不知名的水鳥正自適地在湖裡湖邊自去自來。呀!歡迎光臨我的心,又是一個許久不見的訪客,輕鬆先生,您的蒞臨使敝舍蓬蓽生輝。瞧哪那些空虛那些黑暗那些疲倦,您可比撒隆帕斯更管用呢!一處鰲鼓溼地的自然生機,竟躍然有致如一曲生活的小令,是靈動的!大塊假李白以文章,今卻振我心扉以羽翮。 揮別客運,我一躍便到了一處租車行,選定了一匹淺藍色的鐵馬,就翻身上鞍,自由之輪,出發!輪轉了幾百轉,景色也更迭了幾百樣,每處的佇足流連,使心又鮮紅幾分。「心靈垃圾」的負擔緊接輪跡遺留在沙上、泥上、草地上,以及雲林小鎮的鄉間小道上。 車卻益發加重,只因跳上來的,是沿路的美景,或化為文字,或化為記憶。沿途不是大塊自然,是一冊冊文本風景,而後騎到一處亮眼的橋墩,紅的亮眼!該是濁水溪上的西螺大橋吧?當我踏

人世行走天地間

紀錄片從來都不失為足不出戶就可以行遍天下的好方式,它鏡頭下所捕捉的美有時比實際看到的還要驚豔的多。 當然,即使會花費不少時間,即使會發現某些——比如牆角的蜘蛛網,或者門口此起彼伏吆喝的小販,我也寧願親自去走一走。紀錄片既不能帶我觸摸冰涼光滑的大理石柱、古老斑駁從細縫裡擠出野花的城牆,也不能讓我聞到柔和地撥動我嗅覺神經的新草香。 帶點小資的生活通常是別有風味的。當我望著如水的天空下,裹著乳白色絲巾的阿爾卑斯山,我誦一篇「半山居霧若帶然」,當我站在烽火臺上,遙遙地眺望邊塞,私下低吟著「大鵬一日同風起呵...... 」當我離開奧地利一家別墅樣式的旅館時,我陡然感到一絲寒意。上午的太陽隔著雲霧鋪在湖面上卻像是遲暮的夕陽,一隻漁舟和著我心中的節奏蕩了一下,使我激動地快驚呼起來:哦!我心中的伊甸園!我對水好像有著獨特的情感。在多瑙河的輪船上穿著吊帶背心邊喝蘋果汁,邊尋找岸邊有沒有哥特式、羅馬式或巴羅克式的市政廳、圖書館和教堂。在挪威峽灣游輪上向尾隨的海鷗拋麵包屑,無不給我以最輕鬆的享受和歡愉。 我所嚮往著的,無非那些給我以美感的東西。自然的,不身臨其境便很難體悟到古典詩詞的高雅與淡然,假如沒有反復向你手中塞著歌折的歌妓,沒有誰會不被槳聲燈影的朦朧所打動,染著霧氣的河水如同一場絲織的夢,即使什麼也不想,月上柳梢頭時的纏綿與明媚,依舊是對我們的厚待。自然給我們的是沉著與雅量。假如沒有反復向你手中塞著歌折的歌妓,沒有誰會不被槳聲燈影的朦朧所打動。 我在布拉格時是炎熱的暑假,東歐的強紫外線幾乎要化成一件長滿刺蝟的紗衣從天上撲下來罩在我們身上,這是個令人心煩意亂的季節。 我步下一段古舊的、極寬的臺階,階旁有一睹不算很高的圍牆,掉了漆,有的地方已呈現出灰黃色。每隔一小段距離便有一個凹進去的大空擋,形狀就和上圓下方的窗戶一樣。其中一個窗格裡坐著一個捷克人,他個子比較高,略微蜷著上半身,另一邊斜靠著幾幅人像畫和畫板,手裡小幅度地撚動著一隻筆。我在下麵走了一圈回來仍未見他等到生意。人們來來回回地走,甚至未曾向他投去一瞥。儘管是酷暑,我心下竟覺淒然了。當我走過他身邊時,我衝他微笑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往前欠了欠身,用溫和的英文說:「要畫一張嗎?坐下吧?」 如果有時間,我一定不會拒絕,可是導遊正在等我們。我強迫自己搖了搖頭,沮喪令我無力,連句抱歉的話都沒說出來。 誠然,我這樣做時心上是頗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