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她的方式,瑣碎而燦爛,總歸一句,她的形色身影,是一抹難以忘懷的香。不是濃郁勾人的玫瑰花香,亦非淡清純樸的茉莉,甚至不是那揉著禪意,靜人心脾的檀香。那香,如此的難以言喻,卻又如此的熟悉,彷彿仍未出世,在溫軟羊水中撿拾著意識拼圖時便已認識的氣味。對我來說,那是母親的味道,亦是我埋在鼻腔中,滿滿的孺慕。 自我有記憶以來,那抹幽香,總是牢牢纏繞著每個母親的印象。猶記得小時候,每個難眠的夜晚,我都會輕手輕腳的爬到母親床上,然而她每次都會醒來,不知是被驚醒,或是為人母獨特的感應。「睡不著啊?」她半夜的聲音迷濛而沙啞,我不予回應,只是蜷縮在她側身的背旁,望著月光自窗邊緩緩流洩,薄紗一般覆在床頭。母親背著光的身影閃閃發亮,銀邊隨著身體的輪廓勾勒出一道優雅的弧,而我靜靜將頭靠在她背上,一股淡香自她隔著睡衣的身體傳出,捲著我的氣息,染著臉和髮絲。那個味道,於我來說是安心的指標,代表著此時此刻的親密,是如此安全平靜,而我的內心寧靜成一片澄淨的海,緩緩入眠。 曾經,我以為那香是她長年塗抹香水所致。我的母親是個現代職場婦女,小時總喜愛看她梳妝打扮,看她在化妝水、粉底、眼線、腮紅、口紅後,拿起一罐小瓶子俐落地在頸間噴灑,頓時空氣中百花齊放,她亦從前一晚簽聯絡簿時插腰挑錯字的皺眉媽媽,搖身一變成了精幹的上班女郎。但是,那種人工香味仍與那輕輕哄我入睡的溫醇香氣天差地遠。直到許久以後,我才發現那香味是她與生俱來的體香,於她生氣時、開心時、拿著愛心小手威脅恐嚇時,或是對我微笑,眼角綻放幾條淡淡紋路時,在她身邊縈繞著。 母親之於我,就如一朵美麗山茶花與為之吸引的蝶。蝶翩翩飛舞於白皙微透嫩粉紅的花瓣間,醉心於其所創造出來的粉白世界,吸取著點點蜜水,浸淫於花香之中。她是個堅強的存在,不同於父親的絕對威嚴,她有著一雙溫暖且明亮的眼睛,用勤勞守護著這個家,以樂觀開朗守護著我。有時我會疑惑,怎麼會有人能如此包容,前一晚嚴聲勸誡,隔天早上便帶著滿滿笑靨提醒我天冷了多加件衣服,眼裡傳達著『我知道』的滿溢憐愛;一個人如何如此平和優雅同時又積極開朗,在親友間如暖暖冬陽,烘著大夥的笑臉。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對母親的依賴不減反增。當陷溺於人際紛擾學業壓力,在歲月的殘渣中無法喘息時,我總會想到那朵高潔芬芳的花。我知曉無論在外頭遭遇了何等的洪流激盪,只要回到家,回到那盈香的避風港,桌上會燒有一席好菜,會有一隻手輕柔的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