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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10月, 2019的文章

冷氣戰爭

這場戰爭起於升上國中二年級的暑假。 那年,氣溫是惱人的高,彷彿全身汗水都將被蒸發似的,我熱攤在鋪著藺草蓆的床上,打開冷氣讓它恣意地驅趕房中熱氣,但後來一切都改變了——在我看到有關於全球暖化的報導之後。 首先,我找了同睡一房的老弟商量:「我們睡覺不要開冷氣好不好?」 「不好!」他一口就回絕我。「這種天氣?拜託!你瘋我可沒瘋!」他不敢相信自己老哥會說出這種不切實際的話來。他的反應是我意料中事,所以我也不感挫折,轉而向父母伸張我的「救世理論」。 「爸!媽!我們再如此無限制的使用冷氣機,難道不知道會造成氣溫上升嗎?氣溫上升我們的地球怎麼辦?你們明知道後果卻放任不限制我們,豈不失職?」 面對我的質疑與激將,老爸理性的分析說:「救地球有很多方式,不開冷氣,晚上會睡不好,第二天精神不濟怎能好好上班上課?你可以改用其他方式救地球。」 看來家裡是沒人願意為救地球,捨棄冷氣的清涼了。 我暗自思量,既然曉之以義無用,只好動之以「武」了!我在氣溫高居不下的夜晚,偷偷地剿滅了冷氣的低鳴聲,嘿嘿嘿,沒有人發現,我再將嘶吼的電風扇固定方向,讓冷氣的餘溫不致於太快散去,這是一場計謀戰,如此一來便可讓熟睡中的老弟感覺不到冷氣已經消失,嘿嘿嘿,我實在是太聰明了!嘴角都不禁揚起勝利的弧度。 但,天啊!我竟然睡不著!實在是熱斃了!我感覺得到汗水從我的頭皮底下竄出,高舉「給我冷氣」的旗幟拔山倒樹而來,攻陷枕頭以及我的頭部之後,接著讓我全身狼煙四起,實在是忍受不了的熱啊!好在最後瞌睡蟲還是打退了熱汗大軍。隔天醒來,我是一攤汗漬的枕頭,還有一身溼透的衣物。 就這樣,我死賴著老弟非得陪我進行此項「拒絕冷氣大作戰」,想不到久而久之,我倆也漸漸習慣於這種醒來時帶著一身汗的感覺。 很好!這是我成功的第一步,接著我策劃將這場戰爭延燒向自己的班級。 在我們學校有個明文規定,天氣即使再熱也必須等到上午第三節課才能開冷氣。夏日炎炎,同學們好不容易捱到第三節課鐘聲響起。「開冷氣囉!」大家歡呼著,要解放自身全部的熱氣,靠著就是這樣的一台冷氣。 「不行!不能開!」我自身一人獨自對抗著二十人大軍,不免換來一陣陣的噓聲跟質疑,我毫不退縮的宣揚著我的無冷氣主義,「我們要保護地球!我們要少開冷氣……。」話沒說完,幾個突擊部隊的成員便將我撲倒在地

雪落無痕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我卻總在思念下雪的日子。雪花總乘著夢從碧綠的天空飄落,好絲,好柔。我躺在雪地裡用唇接著冰涼,但最後一口,卻吃了滿嘴晨光。不甘心被困在夢境中的我,沿著高速公路搜尋,看是否有一片從夢裡偷溜出來的雪花,能稍稍滋潤我焦渴的唇。我抬頭望向窗外,卻只見到如威爾斯筆下的異界景象—血紅殘陽如蛋黃般飄於紅土之上,扭曲著張牙舞爪的枯樹,一同合奏著末日。白駒過隙的一刻,一片純白領著嫩綠挾萬鈞之勢衝入我的心中。我的心如鬆了線的氣球,飄起。意識一遍遍地描繪眼前的空曠,然後一切都回來了。難怪雪花對我沒有記憶!令我日思夜想的,一直是桐花!  曾經有這麼一個春天,一個飄著雪的春天。那年十歲的我,迷失在一群狡猾的茶樹間,以綠網圍織的迷宮,專門囚禁貪玩的小孩。在我的眼淚即將被風舐盡之時,一雙綠色的大手將我拉出迷宮,那是一棵油桐。他的根深深釘入故鄉的泥土,粗壯的樹幹將枝枒展成一片碧綠的天空。四周的茶樹懾於他的威勢,紛紛朝旁退開,建構了迷宮出口。我正打算離開,一片桐花飄進我的童年,接著兩片、三片……。不知是不是樹的體溫太低,水氣遇到他就結冰了,桐花如發了瘋般飄下,落在我髮梢,積在我肩上,那是快樂的重量,赤子之心的重量,也是對故鄉愛的重量。我捧起其中一朵,涼涼的,如同春日細雨般。不知油桐是否曾用它來,把東方天空一勺一勺的餵亮?於是我躺在雪地裡,張口接著,想嚐嚐看春天,有沒有冰淇淋的味道。淚痕還未褪去的我,就這樣望著陽光和樹影捉迷藏,再把銀鈴般的笑聲和昆蟲的嬉鬧聲伴奏。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春天是否正如同別人所說的,是一篇巨製的駢儷文;我只知道,春天永遠少不了油桐花。  如今我又回來了,回到這曾飄過雪的故鄉,迎接我的卻是一片紅土及寥若晨星的油桐。我想走上前,摸摸那粗糙的樹幹、平滑的樹葉,輕聲說:「老朋友,我回來了。」但現實阻擋在前,那記憶的后土已被農林公司徵收,不得其門而入。風替我嘆了口氣,我不屬於這裡,我只是株漂泊不定的失根蘭花,就像油桐不屬於春天,因為它以雪花裝飾故鄉。在阿公阿婆相繼過世後,我就不再屬於故鄉,但油桐呢?看著殘陽下那些孤獨的剪影,在被人類的文明擊中後,緩緩倒下,我的淚快守不住眼眶。油桐的根深埋在故鄉的土裡,你能要它搬去哪兒呢?如果說自然的犧牲能為人類帶來美好,油桐能真的無怨無悔的倒下嗎?他們曾與大自然一同抱著故鄉的一方土凝望我。而我,我這失根的蘭花,卻冷冷的

噢,聽見了嗎?

「姐,妳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啊?一袋一袋的,很浪費耶!下次拿一個大購物袋不就好了,這麼會買……」霎時,因滿足了虛榮心而生的笑容從我臉上倏然消逝。我垂眼望著地上被提得扭曲的塑膠包裝東倒西歪地向著中間,像是在簇擁那只最大包的黑色塑膠袋。 當黑色大塑膠袋被撕了開,黏了一條膠帶固定在我的背上時,我正站在尼泊爾山上的社區活動中心前,為待會兒要在環保劇中出場感到有些緊張。我一邊注意著劇情的發展,一邊偷偷觀察坐在臺階上的村民們的表情。 他們聽得懂嗎?他們能了解我們想傳達的訊息嗎? 升高二的那年夏天,我和二十一個來自臺灣各地、懷抱熱情的人們一同來到了尼泊爾巴尼帕的一座山區中,展開為期十三天的社區服務計畫。 在Chitwan社區,隨處可見被任意丟棄的塑膠袋,湮沒在山徑旁的草堆中,紅白相間的「菜市場袋」在一片綠茵裡若隱若現。塑膠袋使用的風潮,感染了尼泊爾偏遠小山區,然而環保的概念卻未隨之跟到。因此,我們便決定要向村民介紹有關環保的概念。 我們和當地的大學生Shrijiana以英語討論哪些介紹方式是居民們容易理解的,我們畫海報簡單圖解全球暖化、使用塑膠袋的缺點以及如何做垃圾分類,並編了一齣環保劇,期待能用最簡單的方式,使他們了解環保簡略的概念。 現在,環保劇上演的場景是動物們在山間嬉鬧玩耍||該我上場了! 我和其他同樣披著黑色怪衣的夥伴衝入場內,披風在我身後啪啦啪啦響。我們幾個小嘍囉簇擁著大塑膠袋魔王,攻擊動物及花草樹木們;我亢奮地推了幾隻猴子,還一腳將小兔子踢到舞台邊。負傷的動物們躺在一角哀哀呻吟,我們幾個黑衣怪客聚攏在一起,一齊吼出完美的勝利姿勢。 定格在帥氣的姿勢,我微喘著氣,目光瞅見了村長永遠活力充沛的小姪女Isniha難得安靜,瞪大了她的雙眼看著這幕。她的眼神找到了我,我內心頑皮的小孩惡作劇地聳恿我用唇對她說:「Are you afraid?」她撇過頭,將頭埋入小堂姐Kushmita的懷裡,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一幕是夥伴們扮演村民,看著那些被蹂躪的樹木、重傷的動物們,難過地哭著。緊接著抱著環保袋的小天使降臨,Shrijiana向居民們說明:要保護這一片山林,就要使用可以重複使用的環保袋。小天使將袋子發給居民們,其他夥伴也拿了些袋子幫忙發放。我要了幾個袋子,熱情地跑到村民面前,他們戒慎恐懼地看著我,遲遲不敢接

種子

栽一種子在土壤,育養以陽光,滋潤以雨水,灌溉以時間,我們可以擁抱一棵樹;栽一種子在腹裡,育養以愛,滋潤以守護,灌溉以時間,我們可以擁抱生命的新啼;栽一種子在心裡,育養以晶瑩,滋潤以純潔,灌溉以時間,我們可以擁抱天使。 此刻我正靜靜的攀在陽台上傾聽陽光從枝葉的孔隙間篩灑而下的顏色,陽光像一層金粉綿綿密密地灑在我的睫毛上,黏滯得叫人睜不開眼。陽光在我眼前這株嫩芽上緩緩游移,像母親溫柔地搓揉著嫩芽光滑的小指頭,在枝葉上刻鑿出一亮一暗,一暗一亮,淡淡的紋路。我繞到左邊,歪著頭瞧著她在為風中吃力地茁壯,想想是否需要拉她一把;我繞到右邊,側著身觀察她正撒嬌似地賴在陽光的懷裡。我暗自將雙手交之於胸前,祈禱她無慮的長大。而且平安的。 有關環保的流言在大街小巷間秘密的流傳著。議論紛紛的交談聲中,從此塞滿給愛麗絲的情書的垃圾車,後頭多了一隻小跟班,每天得忍受垃圾車偷偷放屁;從此垃圾變成不可外揚的家醜,大家都用同樣顏色的垃圾袋,害羞地罩住一切準備出清的回憶;從此家裡的廚餘全都記了戶口,定居在黃色桶子裡。 環境。保護。總覺得自己像是小人國中的國民,看著世界這巨人在眼前緩慢成長,不知是因我所認識的巨人因歲月的拓展而愈發巨大,或因成長而使自身終於願意承認,在茫茫人海裡我是愈發渺小;當終於了解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當總統,也不是每個人都是科學家時,甚至連踏出一點小小的步伐,往世界的小徑,都沒有勇氣。我以為我無法改變什麼。 其實對於環保的印象僅僅來自於小學,每週四早晨規定全班提早到校,從班上的櫃子裡翻出一大袋一大袋的白色麻布袋,大家手忙腳亂地吆喝著,於是教室走廊外成了「炮火隆隆」的戰場。這怎麼說呢?資源回收的步驟中,最吸引小孩的當然是拔開瓶蓋,在寶特瓶上用力踩一下,只要壓扁它就可以丟進袋子裡。想當然爾,這樣簡單的小動作到了小孩手裡必定是件驚天動地的大工程,第一個可以動手腳的地方是「踩」的動作,小學的國語課本清清楚楚的告訴我們,「跳」和「踩」同屬「足」字部,意義當然相差無幾囉!於是大夥使勁地對寶特瓶「跳三下」,想必此時樓下的班級在早晨甜美的清光中,正享受著乒乓的「戰爭交響曲」!至於炮火何來?同一個步驟重複久了,大家總會厭煩,就像勝利伴隨著煎熬而來,新招伴隨著無聊而來,某天開始,大家忽然不拔瓶蓋了,直接「跳」瓶子,根據物理定律,當瓶內體積縮小時會產生強大的大氣壓力把瓶蓋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