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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人物 - 秦可卿論

判詞: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謾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畫:一幢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樑自盡 

曲文:「好事終」 

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紅樓夢曲) 

一、 低微的出身

他父親秦業,現任營繕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當年無兒女,便向養生堂抱了一個兒子並一個女兒。誰知兒子又死了,只剩女兒,小名喚可兒,長大時,生得形容嬝娜,性格風流。因素與賈家有些瓜葛,故結了親,許與賈蓉為妻。(第八回) 

1、 秦業──業者,孽也。蓋云情因孽而生也。官職更妙,設云因情孽而繕此一書之意。(第八回脂批) 

2、 秦鐘──可恨我偏生於清寒之家,不能與他耳鬢交接,可之「貧寠」二字限人,亦世間之大不快事。(第七回) 

3、 受寵──賈母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的人,生得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的人。(第五回) 

倘或她有個好歹,你再要娶這麼一個媳婦,這麼個模樣兒,這麼個性情的人兒,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她這為人行事,哪個親戚、哪個一家的長輩不喜歡她?所以我這兩日好不煩心,焦得我了不得。……,我想到他這病上,我心裏倒像針扎似的。(第十回) 

那長一輩的想她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她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她素日慈愛,以及家中僕從老小想她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第十三回) 

4、 託夢王熙鳳: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如今能於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亦可謂常保永全了。……此時若不早為後慮,臨期只恐後悔無益了。 

二、 月貌/風情

1、月貌──兼黛玉、寶釵之美

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紅樓夢曲‧好事終〉 
可卿長大後「生得形容嬝娜,性格風流」,脂硯齋於「性格風流」一句夾批云:四字便有隱意,春秋字法。 

2、風情是秦可卿重要的人格特質,具體呈現在他閨房的布置上。

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了人來。寶玉便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云: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製的漣珠帳。寶玉含笑連說:「這裏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說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於是,眾奶母伏侍寶玉臥好,款款散了,只留襲人、媚人、晴今復見此語雯、麝月四個丫鬟為伴。秦氏便吩咐小丫鬟們,好生在廊檐下看著貓兒狗兒打架。(第五回) 

3、爬(扒)灰──「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有魂託鳳姐,賈家後事……姑赦之。因命芹溪刪去「遺簪」、「更衣」諸文。(第十三回脂批) 

「儘我所有」為媳婦,是非禮之談,父母又將何以代之。故前此有惡奴酒後狂言,今復見此語,含而不露,無不能為賈珍隱諱。(第十三回脂批) 

三、 秦可卿之死

1、 自盡──翁媳偷情,縱慾而亡

後面又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樑自盡(第五回‧正冊最後一幅圖讖) 

只聽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正是喪音,將鳳姐驚醒。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鳳姐聞聽,嚇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處來。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 

久病之人,後事已備,其死乃在意中,有何悶可納?又有何疑? 

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 

2、 生病──憂鬱成疾

尤氏說道:「她這些日子不知怎麼著,經期有兩個多月沒來。叫大夫瞧了,又說並不是喜。那兩日,到了下半天就懶待動,話也懶待說,眼神也發眩。(第十回) 

張太醫人病到這個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這藥,也要看醫緣了。依小弟看來,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賈蓉也是個聰明人,也不往下細問了。(第十回) 

可卿自覺;「我自想著,未必熬的過年去呢!」 

作者:郭碧雲 

文獻依據: 

講義撰寫主要依據台大歐麗娟教授之《紅樓大觀‧正金釵卷》、《紅樓一夢》 評析;參考白先勇《細說紅樓夢》、閆紅《誤讀紅樓》,還有劉心武、周汝昌等紅學家說法,網路文章,再加上自己小小的閱讀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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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忽~忽溜~忽溜~」一隻大冠鷲從頭頂呼嘯而過,逆光中,只見黑色的身影悍然地將廣袤無垠的澄藍天空慢慢切開。 站在我家後院,仰頭常常可見這種令人肅然起敬的美麗猛禽。 我家比鄰中埔山,從山林裡綿延過來的野生植物在我家後院茂盛地生長著,如五節芒、霍香薊及不知名的野樹。不管是在燦燦然的陽光下或是冷冷的雨中,它們依然恣意地長高肥壯,彷彿不懂圍牆的意義。 所謂圍牆,就是範圍以內未經允許不得進入,否則就是違法。我不知道天空有沒有被劃定範圍,如果有,顯然大冠鷲也犯法了。 爸爸帶上手套,拿著大剪刀,準被清除院中的不速之客。 「爸,你就讓它們繼續生長吧,它們挺美麗的,而且還不需要你施肥除蟲。有科學家說植物也會怕會痛。」我說。 爸爸嘴角噙笑,露出妳這是婦人之仁的表情,然後開始動手清除入侵的異物。 去年暑假,里長應部分里民的要求而想在中埔山步道加裝路燈,原因是居民怕不良分子利用晚間步道的黑暗,將偷來的機車運來此地支解。很多里民清晨來此運動時,看到山路邊機車的殘骸會怕。也許黑暗加壞人加殘骸的意象,會讓人有偶爾出現在社會新聞中,受害人遭殺害肢解棄屍的聯想吧。 當時我也覺得為了消弭居民的不安,加裝路燈的確有其必要。 之後的一天早上,我被媽媽拎著,糊里糊塗地去參加中埔山步道協會抗議裝路燈的行動。以前常聽聞成人們為了某些理念或利益而衍生出的抗議行為,但自己從沒機會參與過。這次隨著媽媽參加抗議活動,除了覺得新鮮,更多是抱持著湊熱鬧的心態前往。 抵達登山步道入口,我看見如綠色長廊的榕樹道的第一棵榕樹下,悠閒地站了二三十人,我還看見陽光被枝椏和繁茂的樹葉剪得碎碎的,潑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讓每個人都亮了起來。他們如閒聊般地交談聲,和乘著山林輕風而來鳥叫蟬鳴和諧地奏鳴。 也許是和煦的陽光,也許送爽的山風,讓原本預期中支持和反對裝路燈的兩派人馬該有的劍拔弩張,結果都沒發生。我向前走去靠近人群,正好聽見一位環保專家正解說如果在步道上架設路燈,螢火蟲將首當其衝地成為光害下的第一批受害者。 我聽了心下一驚,謀殺螢火蟲?謀殺那種「的歷流光小,飄颻弱翅輕」神奇又可愛的生物? 在詩人非馬的〈螢火蟲〉詩中,有「不聲不響/把個遙遠的仲夏夜夢/一下子點亮了起來……」以及「火光一閃/一個流落的童年/便燦然亮起」童話般浪漫的描寫,如果螢火蟲的光全熄滅了,那麼很多人的仲夏夜夢和流落的童年不就陷入一片闃黑中嗎? 城市的燈火夠明亮夠璀...

邂逅張家界

心中總有些賭氣的意味,即便已搭上飛機、跨越海峽、直到飛機著陸,依然沒有雀躍的心情,因為這次的家族旅行並不是年輕人熱切期盼的熱門據點。在我眼裏,老氣橫秋的景點,不過是銀髮族消磨日子、遊山玩水的的地方罷了,爾後幾天,我卻大大的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前幾天的確如個人判斷,一行人如同進香團,隨著導遊的吆喝聲,週而復始的上下遊覽車 - 古城牆、車上打盹、三國遺址、打盹、黃鶴樓、打盹、恐怖的馬王堆千年蔭屍、還是打盹;當然服務週到的旅行社,在打盹與打盹之間,依然會穿插一些滿足生理需求的活動,在平淡無奇的旅途中激起一絲漣漪,像是上洗手間、吃飯、睡覺、以及活絡經濟的購物行程,經過兩三天的長途跋涉,身心疲憊。  車窗外的景色,和行程一樣的單調乏味:永遠是灰色的天空、枯黃的稻田、偶爾出現一兩棟和景色搭配,平凡無奇的房舍,不禁令我懷念起台灣綠蔭充斥、眾山環繞的公路景象,「有時候離開了,才會發覺曾經的好」 此刻終於體會到這樣的心情。  第四天開始,漸漸感受到路面的顛簸以及路途的迂迴,禁不起搖晃的我癱坐在車座上,小時候暈車的恐怖陰影湧上心頭,靠著車窗迷迷糊糊地看著窗外,劃過眼簾的畫面開始有些變化。乏味的農村景致變成在狹隘的山壁間游走,行進間還不時傳來樹枝磨擦車身唧唧嘎嘎的聲音,遙想三國孔明,這裡肯定是埋藏伏兵的大好場所,只要在山壁上動點手腳或是山上嬉戲的牧童不小心打個噴嚏,引發巨石滾落,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思緒在迂迴的夢魘中旋轉,在尖銳的摩擦及撞擊聲中驚醒(不是大石滾下、是腦勺撞擊車窗的巨響),車子停下,匆匆披上外套跳下車,漫長無趣的記憶,肯定是這輩子冗長乏味的一段,就像電影的毛片,多餘的片段,總是難逃刪除修剪的命運。  伸著懶腰拍拍坐疼的屁股,分神的聽著導遊的叮嚀、眼光飄向一箱箱穿雲而去的纜車。談起分神,其實只是牛刀小試,經過十數年學子生涯的薰陶,早已練就貌似專注的分神面孔,如同牌局上爾虞我詐的賭徒,每一次翻牌的動作,都必須努力保持原狀不讓任何偏差產生,持久的穩定策略在賭場演化開來,天擇會懲罰偏離「最佳穩定狀態」的個體及基因,豎起毛髮、抖動眼皮、率先挑動鬍子者敗陣,撲克臉才是最終的贏家!  當纜車緩緩升起,高度的恐懼逐漸消失,在這裡雲朵和藍天涇渭分明,當車廂穿入一朵朵的白雲,可以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