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前言
《世說新語》是一部以筆記形式，記載漢末至東晉二百年間名流言行軼事的志人小說。
它大量記錄了魏晉時代老莊思想盛行下的玄言清談、名士風流、美感標準，讓我們得以一窺那個時代的許多特殊概念，豐富了傳統文化的多元面貌。但世說在種種自由脫俗、任性放誕、反璞歸真、超脫禮教的篇章外，也以三卷三十六門的篇目，進行人物的品評。不但上卷從〈德行〉至〈文學〉四篇，明文揭舉孔門四科，將談玄說理，歸本于儒術。中卷：〈方正〉至〈豪爽〉九篇，敘述當代名士的嘉德懿行，也皆可為儒家人倫之師表，有超越時代的特性。即使下卷從〈容止〉至〈仇隙〉等二十三篇，雖然是魏晉一時特有的人文風尚，但不少地方也符合儒家品人的標準。因此，透過適當的整合、闡釋，可深化兩者的內涵，帶給學生更深一層的領悟。
貳、主題教學─兩位有知人之明的奇女子
一般講授《世說新語》人物的故事時，經常只談其一而略其二，造成的印象有時是偏頗的。本校自編《小說選讀》時，遂配合教學需求，將一些很有意思的人物或事蹟作系列介紹，以窺其全貌。讓學生從廣泛閱讀中建立對人物的整體概念，又從事件發展中領悟他過人的才智或情操。
因為是女校，我們編寫教材時，往往會多選幾篇以女性為主體的素材，給同學一些啟發與引導。因此，本校自編《小說選讀》的〈世說新語〉就特別介紹了兩位傑出女性：謝道蘊與許允婦。她們都是女中豪傑，無論才情操守絲毫不遜於魏晉名士，也都遭受命運的無情播弄，但在亂世的無常中她們都能堅持自己的信念，保全自己的家聲與家人。
謝道蘊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就膾炙人口，長大後又是位「神情散朗、有林下風氣」的智慧型美女。既深得兄弟敬重，夫家也另眼相看。當凝之弟獻之與賓客談議，詞理將屈，道韞在青綾屏障後助陣，析理發揮獻之的論點，賓客為之折服。後來，王凝之擔任會稽內史，遇到「孫恩之亂」，賊兵侵擾，王凝之卻坐等鬼兵來助陣，結果城陷被殺。謝道蘊卻命婢肩輿，抽刀出門，手殺數人方被執，孫恩被她的氣概所感動，釋其族人。
她最大的遺憾應該是夫婿的平庸吧！從「大薄凝之」、「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等語可見她對夫婿的不滿。但在外人眼中，凝之的家世、書法、人品都不差，連謝安都為他叫屈。但是王凝之最後迷信無知的表現，卻佐證了謝道蘊的知人之明。
相較之下，許允婦的名氣是遠遠不及謝道蘊(書中只介紹她是阮衛尉的女兒，阮德如的妹妹，連名字都未留下來)，但「知人之明」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最大的弱點就是「醜」，但奇醜的她不但順利取得夫婿許允的敬重，也讓自家小孩免於殺身之禍(文本請參考作業一學習單(三)(四)兩則)，她表現出來的學養、果敢、自知、知人……讓人驚艷。魏晉名士六百多人，沒幾個人比得上她。
新婚之夜，許允不肯進洞房，阮氏知道桓範能說動他進來。許允再次「見婦，欲出」時，阮氏知道「無復入理」，立刻捉裾停之」。她與許允的對答，不但機敏，更可見其學養。許允由鄙夷、輕蔑、羞愧而敬重，雖然他們兩人第一次交手，許允就敗下陣來，但敗得心服口服。許允是聰明人，他知道他雖然未得「美婦」，但得一「賢妻」。
阮氏再度展現她的「知人之明」，是用在魏明帝身上。她清楚明快地決定許允答辯辭「可以理奪，難以情求」的方針。果然，許允平安回家。「新婦自若，作粟粥待」，當時，她指揮若定、鎮靜從容的丰采，早已蓋過「奇醜」二字。
亂世中人命危淺，晉景王懷疑許允密謀不利於己，於是先流放，再中途殺害。阮氏早知景王胸襟狹隘，多猜善疑，許允之死乃意料中事，但孩子暫時無虞。等到鍾會奉旨前來察看，阮氏簡單扼要交代孩子幾句話，更展現了「知人」的極致。
一般說來愛子深切的母親，難有「知子之明」。沒有幾個母親能認知孩子「才具不多」的事實，但只有認清這個事實，才能提供正確的建議：「率胸懷與語，便無所憂」；她又極通曉人情世故，明白過猶不及：「不須極哀，會止便止；又可少問朝事」。終於保存了許家血脈。在孩子的心中，她真是許家的一尊菩薩。
魏晉唯「美」是尚，極重容止，對男子都甚多著墨，如：「王右軍見杜弘治，歎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何平叔美姿儀，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何況對女子的要求？阮氏面對這樣的大環境，卻因為自己的才智與知人之明，能自信自在的處理生命中的問題，實在值得現代女性學習。
作者：段心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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